搬家后

　　从记事起，大概搬家算是最烦人的一桩事了。搬家前倒还好，把所以零碎，杂货囫囵盛进袋子，把衣服被子用大袋子装，或干脆麻绳一捆，把这些个大包小包往车上一扔了事。搬家后才真正麻烦，首先要腾出摆放新东西的空间，其次还要把杂物袋的所有东西倒出来费力地整理，归类。大抵一般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吧。小东西还好说，而大家具的空间腾挪可需要技巧，气力当然也得费不少。

　　作为拆迁户，父母一听到政府要强制拆迁的命令就吓得像逃命的难民，大包小包开始整理。即使不那么着急，还是花费了将近大半月时间把小东西一车一车搬运到另一套房子。也来不及规划，所有的东西就原封不动的几十个袋子堆在一起。为了省钱，用私家车搬空所有小东西，可家具之类就不行了。父母厚着脸皮让我托了有些交情的朋友，用大些的面包车搬运了剩下的家具。即使如此，也还搬运了好几趟。请朋友在家里吃顿便饭，热情招待，就当是回礼，算是还清了他的劳务。虽很没面子，但为了省钱，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所有家具，衣物，鞋子，脸盆，架子，锻炼器材，破旧的旅行包，还有装满我的电子产品的袋子，小孩玩具的袋子等等这些，都杂乱地堆在客厅中心，以至于从玄关进入房间必须绕一个大圈。“来不及规划么!”父亲不知是否在自责的抱歉似的说道。确实，规划也需要好长时间啊，整整搬家的这个月里我们都没好好去想，连最精明的夫人也不操心这事。于是，只好按部就班，在这个家里进行第二次小规模的“搬家”。我们重新把所有小东西集中到一个房间，然后把家具按照其大小，各自先放在最适合的房间。房间里已经有一套家具，要在容纳一套绝非可能，但目前也只有像玩华容道一样，玩腾挪空间的游戏。只是游戏中你可以不经细致的计算，通过反复与空间周旋，哪怕走错也没关系，浪费些步骤而已。但是现实不同，不认真思索的结果就是重复浪费气力，这可真受不了啊！父亲挠破脑袋也理不清头绪，我和夫人都懒得操心，于是母亲开始作战指挥。本来以她的智力，这个工程应该是艰巨的项目，不干涉是不行的，但我和夫人好像有了默契一样，默默听从她的指挥，宁可费力也懒得对搬家后的事操心。对我们来说，搬家后所有的财物和时间都是属于自己的了，无论花多长时间，船到桥头总会直的么，我们就是这么想的。时间过得很快，两天过去了，我们终于把家具像玩拼合积木一样凑对成功了，虽然有些间隙，或者看上去不太自然的地方，但总算把地方腾出来了。很快，被子和衣物放入橱柜。剩下的无数袋子里的东西被放在客厅中心，大家计算着由谁来完成这个艰巨的分类任务。我是家中最无所事事的人，但又喜欢整理和归类，家里人知道我的性格，所以也就逃不掉这光荣的任务了。事实上我也确实喜欢整理东西，花费些时间也没什么关系，时间这东西对我来说一点不过敏。于是第二天，父亲出差去了，夫人上班去了，母亲不知道一早就去哪位朋友家拜访，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和这堆看着瘆人的袋子。搬家后的乐趣开始了。

　　看着这些袋子，预计要一整天的工程，两天也说不定。衣裤的选择——牛仔裤肯定不行，太新的裤子会弄脏，而直接穿短裤会冷，搞不好感染也说不定，于是穿上了一条长筒的旧运动裤，外加一件旧短袖。连早饭都没吃，也不刷牙洗脸。打开音响，选取了我最爱的音乐，循环模式。把所有袋子里的杂物都倒在地板上，堆成一座小丘。围绕这个小丘，我把腾空的袋子依次排列在周围，就像做了一个立体的钟面。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双腿隔开了四个区间。腰左侧，双腿之间，腰右侧，以及背后。就像水果拼盘一样，我像一条八爪鱼，开始手忙脚乱将整理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在拼盘的区间中。哦，哪里够分啊！耐心点，这是个考验耐心的游戏不是么？我压着性子，尽可能先将大的杂物整理出来，先放在一边。摄像机，新买的投影仪，外放喇叭，音响喇叭，2个不同v数电瓶车充电器，3个旧的离谱的笔记本，17寸液晶显示器，2个包包，围棋棋板，半盒围棋，游戏手柄，几个半导体，没用过的大小灯管，5个白炽灯，折叠椅，化妆品，书法用的墨水，水果盘子，几只茶杯，一块一米多长的三合板，羽毛球拍子，一副半乒乓球拍，水果切削器，豆浆机，小学科学课做的已经发霉的加速装置，不知道从什么车上拆下来的马达，换下来的有裂纹的汽车轮毂，缺了边门的电脑机箱，几块主板，几个老式硬盘，装着毛线和针的大塑料盒子，捆成一摞的毛笔和水彩画笔，一个潮湿的画架，新画板，2个调色板，坏了骨架的风筝，一大堆小说书和杂志……哦，我出汗了。为了腾空更多的空间，我将这些大东西先一个个放在他们应该放置的地方，从这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每放置一件东西我就格外轻松一分。一看时间已经中午了，简单吃了点饭后继续工作。之后是才是真正的挑战，我这样告诉自己。我回到音响旁边，换了一首新的歌曲，继续循环播放。各类不同的数据线，充电器头子，橡皮，各种硬笔，纽扣，线头，手机壳子，废手机，废手机的主板，不知道从哪里脱落的壳子，拆卸下来的喇叭，带线圈的磁铁，游戏机硬币，坏了接口的点烟器， ，电池，透明的小袋子，不透明的袋子，散落的名片，名片盒，牙签，旅馆用的一次性鞋子，浴帽，几包廉价茶叶，接近毁灭的废纸……整理到这里，我想到父亲是连纸片都吝惜的人啊，过去只要我胡乱扔掉记录过文字的纸片父亲就一定会说我，然后从垃圾箱里捡起纸片，掸干净，夹进他的笔记本。所以，废纸片都不能随意扔掉。如此一来，那些废纽扣，衣物上的商标，电池，脏毛巾等我都不敢扔了。总之，按照杂物的大小，功能，可以废弃的程度，我将之一一详细归类，装进各个口袋。

　　花费了整整一天时间，因为汗水已经把短袖湿透，我干脆脱掉衣服。汗水把短裤帖腰的部分也都搞湿了。心里想着：古人不是说一屋不扫难以扫天下吗？今天我可把屋子都好好扫了一遍。心情固然舒畅，但还得得到家人的承认才能真的开心。于是我洗好澡，做了饭菜，等待家人归来。妈先回家，一句话也没说就进了房间。夫人下班回家，看到桌上的饭菜，高兴得问我：“是你做的？”我看着她惊讶的脸庞，故意不说话，好像让她自己觉悟的目光看着她。“真不错呢！东西也都整理好了！老公今天表现很好，真乖！”说着，在我脸上赏了一个吻。饭后她早早就进房间去了，等我洗好碗进房间时，她已经睡着了。父亲还要过几天回家，到那时对我整理杂物这事估计也没印象了吧。刻意提起也没什么意思。我看完报纸，想着古人那话是不是有些问题，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真困，很快我也睡了。

　　2016年4月6日晚上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