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秋节

瀚明医院。

苏棠一身护士服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低头看着颤抖不止的双手，目光空洞。

就在刚刚，手术室的她，手却忽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这时，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

“心理素质这么差，以后不要和我同台手术。”

苏棠仰头就见顾逸琛一身白衣大褂站在自己面前，面容俊朗，视线却冰冷如刀。

她忙将手收进口袋，苍白的唇微张：“病人手术成功吗？”

顾逸琛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一句话也没回。

苏棠面色僵了僵，望着他颀长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傻。

整个栖烟市，谁不知道，只要是顾逸琛操刀的手术，就没有不成功的。

苏棠想起今早接到的电话，忍不住起身跟上顾逸琛的脚步，却不敢离他太近。

顾逸琛有洁癖，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

“今天中秋，爸让我们一起回家吃个团圆饭。”苏棠小心翼翼开口。

闻言，顾逸琛止住脚步，扭头看向苏棠，眸色生冷：“那是你们苏家的团圆，与我无关！”

苏棠背脊一僵，脸上的苦涩怎么也掩盖不住。

六年来，顾逸琛从未把她当做妻子，把她和爸爸当成一家人。

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为了私欲，用他母亲的命小说顾秋，逼迫他娶自己的冷血无情之人。

顾逸琛见她不说话，转身欲走。

苏棠见状，忙说：“可是爸说……”想见你。

后面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顾逸琛打断：“你可以让你爸开除我，没必要拿他来压我。”

苏棠呼吸一窒，再说不出一个字。

现在的顾逸琛早不是当初一无所有的少年，苏棠知道他现在正在成立自己的医院。

也知道自己家的医院之所以还能撑着，都是因为顾逸琛在。

苏棠看着顾逸琛开车离开，整个人落寞地站在黑夜里。

许久，她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回父亲家。

苏家。

苏棠一进家门就看到父亲张罗了一桌好菜。

母亲早逝，家里就只有父亲一人。

苏爸看到苏棠过来，脸上满是喜色：“怎么才过来，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他话落，却见苏棠身后空无一人，眼底闪过失落。

苏棠见状，解释：“逸琛晚上有手术，所以来不了。”

这样的解释，她说过很多遍，连她自己都知道是假话，苏爸却信了。

他笑呵呵地说：“没事，医生工作忙，爸爸理解，棠棠你多吃点，你看你最近又瘦了。”

苏棠喉咙哽咽，点了点头。

坐在苏爸对面，苏棠看着桌上的那一道道父亲亲手做的家常菜，眼眶不由发热。

“爸……”苏棠想到自己的病，忍不住开口。

然而抬头间，就看到父亲佝偻的背，她嘴里的话顿时堵回了喉咙。

苏爸端来菜，温声问：“怎么了？”

苏棠摇头：“没什么，我想说您的手艺又进步了，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苏棠点头，埋头吃着碗里的饭，眼泪不觉落进了碗里。

她好怕自己和妈妈一样提早离开，爸爸一个人可怎么办？

吃完饭回去的时候，苏爸递了一袋月饼给苏棠。

“闲来无事做的，你带回去给逸琛尝尝。”

苏棠接过月饼时看见苏爸苍老的手，鼻尖酸涩。

“好，您早点休息。”

苏爸笑着点头，一直目送着苏棠的身影离开后，才孤寂地回房。

苏棠很晚才回到家。

推开客厅的门，只见书房的灯还亮着。

苏棠想着顾逸琛不会做饭，于是走进书房，轻轻将月饼放在他的桌上。

“空腹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带了月饼回来，你尝尝。”

顾逸琛闻言，看向那盒没有包装的月饼，狭眸微眯。

下一秒，他起身，拿过月饼，当着苏棠的面，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第二章 去演唱会

书房内，一派寂静。

苏棠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顾逸琛轻撇了她一眼：“你和你爸打了六年温情牌，不累吗？”

苏棠闻言，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和爸爸六年如一日对顾逸琛，可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惺惺作态。

她走上前弯身捡起那盒月饼，敛眸轻声说：“今天中秋，早点休息。”

说完，苏棠拿着月饼，一步步走出门。

到了外面，她站在阳台，看着黑暗的天空，无声道：“中秋，快乐。”

……

翌日。

苏棠起来时，别墅里空无一人。

这是六年来的惯例，每天顾逸琛都会比她先到医院。

苏棠早已习惯，她洗漱收拾好，正要出门，就看到顾逸琛的手机落在茶几上。

迟疑一瞬，苏棠走过去拿过手机。

路上，手机忽然响起。

苏棠低头看了一眼，眸色一紧。

那是备注为叶澜秋的人发来的短信。

上面写着：“我今晚来栖烟市开演唱会，顾大医生，你可一定要来参加哦。”

苏棠手不由颤抖，关了手机，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叶澜秋是她大学时候的闺蜜。

一开始，叶澜秋并不认识顾逸琛，她是借着苏棠认识上顾逸琛的。

那时候，苏棠根本不知道叶澜秋和顾逸琛互相看对了眼。

后面顾逸琛娶了她，叶澜秋假意负气离开，最后进入了演艺圈，成为了新晋小花。

六年不见，苏棠想到叶澜秋要回来，心里不由得害怕。

她怕，怕顾逸琛会因为叶澜秋离开自己。

虽然她知道没有叶澜秋，顾逸琛也会离开……

苏棠神情恍惚的来到医院。

一进门便听到熟悉的音乐声。

她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电视银幕上播放的是叶澜秋的成名曲。

电视上，叶澜秋容貌精致，一身流苏礼裙倾情献唱，自信又耀眼。

苏棠正要收回目光，余光忽然定在了不远处顾逸琛的身上。

只见，顾逸琛双手放在口袋里，幽深的眼眸紧锁屏幕，温柔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

苏棠心底一涩，走过去，正准备归还手机。

就听一个护士小心翼翼问顾逸琛：“顾医生，你也喜欢叶澜秋吗？”

顾逸琛闻言，没有承认，可也没说不喜欢。

苏棠整个人僵在原地。

顾逸琛转身，正准备去科室，就看到苏棠脸色苍白看着自己。

他面色冷清，与她擦肩而过。

苏棠手臂微动，手机终归没有递过去。

她独自一人回护士站，脑海中都是刚才一幕。

忽然，护士台被敲响。

“现在是上班时间。”

顾逸琛冷冽的声音响起，苏棠回过神，抬头对上他那张俊逸的脸，愣了一会儿，忙将手机递过去：“你手机落在家里了。”

顾逸琛接过手机，放进口袋。

“以后不要拿我的东西。”

苏棠一愣，半晌，僵硬点头：“嗯。”

说完，她见顾逸琛要走，忍不住叫住了他：“你今天早点回家，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结婚前，苏棠曾戏言说，以后顾逸琛每天下班后要准时回家，有事要提前向自己报备，不许沾花惹草……

这些，顾逸琛都答应，并且也做到了。

顾逸琛不知道苏棠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他没有回答，快步离开。

医院的工作，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候。

今天也是，连续性的手术。

顾逸琛作为主刀大夫，一天都没有从手术室出来过。

苏棠一样，她是护士长，不仅要进手术室，还要管各种琐事，忙的晕头转向。

但她想到叶澜秋给顾逸琛发的短信，更想能一直和他一起在工作，永远不用下班。

最后一台手术做完，已经是晚上十点。

换了护士服，苏棠揉着脖子走出医院。

这时，顾逸琛从身后叫住了她。

“苏棠，我今晚还有事，不回去了。”

苏棠放在肩膀上的手僵住，转身看向顾逸琛：“工作已经忙完了，还有什么事？”

顾逸琛蹙眉：“去演唱会。”

第三章 我还有家吗

苏棠见他如此坦荡说要去演唱会，心里满是复杂。

还没等她再开口，顾逸琛又说：“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跟过去。”

苏棠喉中顿时干涩不已，她笑着回：“不用了，我相信你，注意安全。”

说完，她先一步，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走进黑夜之中。

她想，她只是不相信自己。

以前她是个很自信的人，但自从遇上顾逸琛，她慢慢变得自卑起来。

顾逸琛太优秀，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两人结婚多年，至今她都不敢将顾逸琛是自己丈夫的事告诉医院其他同事。

家离医院不远。

苏棠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放在口袋里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不远处的荧屏上，滚动播放着叶澜秋的海报，每一张都耀眼夺目。

苏棠驻足观看，忽然觉得自己是时候放手了。

可她又不甘心，六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六年。

本是晚夏，然栖烟市的气温却很低。

迎着刺骨的冷风，苏棠在街头站了很久……

……

顾逸琛一夜未归。

第二天，苏棠在医院走廊看到他。

两人相视一见，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口。

顾逸琛朝着外科医生办公室走，苏棠向相反方向的护士站走。

形同陌路，背道而驰，就如同他们婚姻。

苏棠眼底的落寞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刚行至护士站，就听到不少护士在讨论顾逸琛。

“顾医生是我见过最帅最有格调的男人，剑眉星目，还洁癖，简直我心中的完美男神。”

“是啊，我也好喜欢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把他给收了。”

苏棠听着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顾。

或许，她能嫁给顾逸琛六年，也算她这辈子的幸事吧。

这时，手机的震动声让她回过神。

苏棠打开手机，发现是大学同学群的消息，班长说叶澜秋回来了，一个市的同学聚会见一见。

群里的同学纷纷响应，有的人不在栖烟市，都表示要过来见见大明星。

苏棠看着冷清的群里再次热闹，忽然很羡慕叶澜秋。

羡慕她不仅有人缘，还羡慕她有顾逸琛喜欢。

苏棠默默关了消息，继续工作。

晚上。

苏棠值完班，正准备去换衣服。

电话声突然响起，苏棠接过，就听到里面熟悉女声响起：“苏棠，阿言喝醉了，你过来接一下他吧。”

是叶澜秋……

苏棠心里一紧，顾逸琛基本不喝酒。

他有洁癖，不喜欢酒后第二天残留在身上的味道。

苏棠来不及换衣服，匆匆赶往同学聚会的地方。

雅客居私人高级会所。

苏棠谢过带路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嘈杂起哄的声音。

她推开门，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就在刚才，她看着叶澜秋贴向顾逸琛，但很快就离开，那样子就像是在亲吻。

这时，里面的人也注意到了苏棠，包厢内瞬间寂静。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众人面面相觑。

叶澜秋忙解释：“棠棠，我输了，和阿言玩大冒险，你别误会。”

苏棠闻言，强忍着走过去：“玩游戏也应该有个度，你不知道他已婚？”

叶澜秋一下被噎住，无措起来。

这时，叶澜秋朋友阴阳怪气道：“不就是个游戏吗？你何必这么小题大做？”

“没办法，人家是书香世家，就喜欢上纲上线。”

“……”

苏棠听着这些话，强装不在意，走向顾逸琛。

“太晚了，回家吧。”

顾逸琛闻言，转身看向苏棠，眼底一派清明。

苏棠见状，才知道自己是被叶澜秋骗了。

她就听顾逸琛冷冷开口：“家？我还有家吗？”

这话一出，四周瞬间寂静。

第四章 地震

顾逸琛是单亲家庭，从小被顾母带大。

顾母有心脏病，在六年前因为治疗不及时去世。

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苏棠家见死不救，才害得顾逸琛的母亲身亡。

室内压抑的可怕。

这时，叶澜秋挽住顾逸琛的胳膊，笑着说：“怎么阿言开个玩笑，你们都当真了？”

话音刚落，包厢内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叶澜秋永远都是这样八面玲珑，是人群中最会交际，最耀眼的存在。

苏棠看着顾逸琛一动不动的任由叶澜秋挽着，没有挣开，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一直认为顾逸琛有洁癖，不喜欢和任何人接触，原来这个任何人不包括叶澜秋。

苏棠一身护士服站在这群人中，只觉得格格不入。

她转身，独自离开。

顾逸琛见苏棠走后，缓缓拉开了叶澜秋的手，声音很淡：“我明天还有手术，先回去了。”

来到外面，顾逸琛脸色冰冷，偏头看了眼刚刚被叶澜秋碰过的衣服，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

苏棠回到家，洗漱完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四周空荡寂静的可怕。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空荡荡的客厅内，添了些许的声音，让她觉得没那么孤寂了。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里，突然插播了一则新闻。

女主播严肃凝重的声音传来：“今日23点11分，海市突遭7.5级强烈地震，震源深度13千米，受灾面积达30万平方千米……受灾人口保守估计超过200万……”

闻言，苏棠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同时，茶几上的电话声响起。

苏棠接过，发现是父亲打来的。

电话里，苏父声音沉重：“海市发生了地震，你知道吗？”

“刚看到新闻。”苏棠回。

“医院要组织一支医疗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灾区，救灾。”苏父停顿了一下，良久才开口，“灾区事故多发，这一趟危险重重，都是自愿报名，你不愿意去，爸爸不会怪你。”

苏棠闻言，想到自己的病，又想到已经形同陌路的顾逸琛，觉得自己去很适合。

“我去。”

说完，她想到什么，忍不住又说：“这件事，能先不告诉逸琛吗？”

电话里，苏父温声回。

“一家人去两个就够了。”

苏棠明白爸爸的意思，立马收拾行李，准备赶赴灾区。

这一夜，顾逸琛没有回来。

苏棠走前，将一份早就拟好的协议小心的放在了顾逸琛的书桌前。

她想，也是时候放顾逸琛自由了……

拖着行李箱出门，医院的车已经过来。

苏棠上车，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和同行的同事，点头跟他们打过招呼。

然后坐在父亲身边。

苏父慈祥的目光看向她，轻声问：“怕吗？”

苏棠看了眼车内的同事，他们也都有各自的家庭。

她认真答：“怕，但总要有人冲在最前面。”

苏父拍了拍苏棠的肩膀，安慰她说：“我们都会没事。”

……

另一边，顾逸琛回到家小说顾秋，已经是凌晨。

打开门，别墅内有些空荡。

他没多想，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正打算去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份文件。

他走过去拿起一看，墨瞳一缩。

文件的最上方写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

结婚六年，苏棠从未说过离婚。

顾逸琛不由的蹙眉，他来到苏棠的房间，发现她不在，里面也少了很多她常用的东西。

他心里有些发闷，将协议书扔至一旁，开车去往医院。

瀚明医院。

顾逸琛直奔护士站，就发现苏棠的工位上坐着的是另一名护士。

那护士看到他，起身说：“顾医生，你是来找苏棠姐的吗？她昨晚就跟着医疗队去往地震灾区了。”

顾逸琛闻言，还没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