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水

五

充

北 雁

五充是个白族人聚居的村子。位于洱海之源茈碧湖西岸，茈碧坝子的西北角。依山傍水，古意横生，民风淳厚。五充是村子的旧名，也是俗名。第一次听到这个村落名字的时候，我感觉它就似一个盲盒。一条村街，从南走到北大约一公里的长度，里面居然还另有洞天，五个充子，与长长的村街自然相交，又伸延向村落深处的房舍之中。于是充子的名字也就成了后来大村中的小村名字：来凤、庆云、碧云、茨充、石充。我感觉这样的名字真是太好了，充满古意和乡土气，同时也不乏诗意和书卷气，

五充远眺——一个绝对的山水村落 王灿鑫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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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村庄，让我心动的还是村落里的流水。山高水长，来凤河从彩云岗一泻而下，流到村子南角已经放缓了流速，但高凸的河堤却使之有种护城河的意味。河底的鹅卵石，在阳光下尤其惹眼，让河水也多了几分清亮。自然的河道带着几分弧度，路随河埂，曲折入村，便是来凤。沿途古树参天，小桥流水，房舍俨然，一个村子由此更多了几分田园诗意。

庆云充子隐没在村庄深处。说起来充子两侧的房色还算不上久远，但这里却是一条村街的开阔地带，自然也就成了五充甚至整个茈碧坝子共同的集市。每天后午时分，热闹的五充街就在晚霞的映照下准时开集了。西山里的菌子东边湖里的鱼虾，南边村子新摘的瓜果北边村子新收的蔬菜，人缝里钻出的牲口被主人拉着牛绳，却丝毫不让往来的大小车辆。本村的老太外村的姑娘，叼着烟斗的老汉手里牵着蹒跚学步的娃娃，一起在这个窄窄的乡集上交融汇杂，南腔北调人声鼎沸，片刻之间就成了一大锅越煮越沸的粥。

小吃摊 王诗琰 摄

让人感到惊奇的是，五充街上居然会有那么多的手艺人和生意人，做豆腐的、做米糕的、打饵块的、腌腌菜的、做卤肉的、做蛋糕的、做叮叮糖的、做乳扇乳饼的、做冷饮凉虾的，都能在这里挤到一个摊位。还有那些染纸的、撮香的、卖对联的、卖花的、卖水果的、杀猪做屠户的、挖藕卖莲根的、赶马卖炭的、编竹篮竹筐的，也会准时地把自己的货物摆到街边出售。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营生，从街南走到街北，绝少有重复的角色。街道两边的店铺，是那些开超市的、开理发店的、开药店的、开诊所的、开饭馆的、做兽医的、打铁的、焊钢门钢窗的、做裁缝的、做木工的、卖化肥籽种和牲畜饲料的，不同的行当展露出不同的门脸，或是时尚新潮或是古意横生，在新街与老街之间交错延伸，彼此泾渭分明，却又互为依托，构成了繁华五充不可或缺的细微机体。细数其中历史，常常一个普通店面，就有着意想不到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家族传承。

碧云在历史上曾叫官充，后来又改称人民充，而今却成了整个五充街的行政村名。但只有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才会知道自己在整条村街上更为显赫的位置和存在。古老的校园，大约就在村街的中轴点上，暗暗透露出五充村落历史上不可磨灭的诗书传承。随着琅琅的书声走进村落深处，背街里巷中，时不时会遇见一座座沧桑毕显的老房子或老门楼，如同隐没在村巷深处的荷马，站在光阴的背后，向人讲述着一段无声的传奇史诗。沿着巷子来到村庄边缘，十二株古枫苍劲挺立，枝繁叶茂，聚而成林，投下一片浓密的绿荫。据说这是传自汉朝的古树，树龄的考据，是因为村子里一直流传着一首佚名古诗：“十二枫林自汉留，森森乔木耸神州。龙枝凤叶争雄丽，莺歌燕舞竞自由。错根盘节如虎豹，唐梅宋柏几春秋。彩云岗下清幽地，大好风光一画图。”

诗与树同在。如今这十二株古树，早已成为村庄最显著的地理标识，同时也成了光阴的见证，默数着人树和谐的千年时光。五充自古人杰地灵，传说这里曾是唐时边疆少数民族政权南诏宁北妃白洁的故乡。而作为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区域中心，昔年的五充走车过马，南来北往的客商，不仅丰富了五充村民的视野，培养了他们的远见卓识，同时也熏陶着一代代五充子弟奋勇向上的人生志向。特别在风云变幻的近现代史上，五充村街两侧的大小充子里，更是名人辈出，李识韩、杨友棠、李怀民、杨协中等等，都是曾经参与过辛亥革命、护国战争、抗日战争、云南和平解放、抗美援朝战争等重大历史事件的风云人物，铮铮铁骨，尽显了边疆儿郎忧民报国、敢于天下先的雄才伟略与使命担当。

五充村子背后的大榕树 王灿鑫 摄

走完茨充和石充，从字面意义上说，两条充子应该是历史上的边僻之地，蒺藜草莽、乱石横生，但如今的村落深处却是花木成畦，桃红李白，流水淙淙。山水五充的自然情调，就是天生一条条渠水，在来凤河的上流河道分流而出，或是从其他的山岭中发源，便在村庄深处环绕，又常常不经意地从一条条村巷流出，如同一根跳动的琴弦，正在弹奏着一首岁月的欢歌。又似一个热情大方的姑娘，陪你走村逛寨，一路畅谈，还时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流出村庄，就如同母亲甘甜的乳汁，涵养了一个茈碧坝子的鱼肥米白。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千百年来，山的奇伟和水的妩媚，就这样默默成就着五充人的性格，所以五充人的骨子里既不缺乏山的坚韧，亦不缺乏水的柔情。在五充村街上长大的孩子，既有远走四方的健儿，也有坚守故土的赤子。我就知道在这村落深处，还隐没着无以计数的手艺人和匠人，大到修房建屋、造桥筑路，小到刺绣糊纸、种花养兰，至今仍用自己精湛的技术和智慧，传承着历史，记录着时光。

山水五充，就是这样一个和谐至美的历史村落。千百年来，这里一直都是四邻五村一代代人魂牵梦绕的向往。作为一个生在附近小村子里的人，当年的我同样怀揣着这样的梦想。后来读书后去了远方，分隔日渐遥远，但山水五充，依旧还是那个魂牵梦绕的存在！

古枫 王灿鑫 摄

作

者

简

介

北雁，原名王灿鑫，1982年生，现居云南大理，中国作协会员。出版长篇小说两部，曾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文汇报》《散文选刊》《作品与争鸣》等发表小说、散文16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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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都市时报大象文艺周刊

文字：北雁

编辑：吴秋莹

编审：闫钰 朱家吉

终审：王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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