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声明

司马迁在《樗里子甘茂列传》里，记载了这么一个小孩：十二岁的他，一不靠世袭，二不靠皇帝的偏爱，凭着自己实打实的真本事立下大功，被千古一帝秦始皇封为上卿，当上了省部级的大官，成了史上年龄最小，功劳最大，官阶最高的历史牛人。正是由于司马迁的记载，再经过民间一代代的演绎，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孩，成了激励年轻人励志的青春偶像，为“自古英雄出少年”做出了完美的诠释。今天，我们来还原一下这个史上最牛小孩的奇特经历，揭示他功成名就背后的秘密，无疑有着极大的警示意义。

甘罗是秦国名将甘茂的孙子，因为沾了爷爷的光，十二岁时就在秦国丞相文信侯吕不韦门下当差。当时燕国同秦国结盟，燕太子丹在秦国做人质，秦始皇想联合燕国共同攻打赵国来扩大河间的土地，于是文信侯吕不韦就派张唐出使燕国商谈这事。想不到张唐一口回绝说：我曾经替秦昭王攻打过赵国，赵国特别仇恨我，赵王用百里土地的巨额封赏来捉拿我，如果我去燕国，一定经过赵国，那岂不是羊投虎口？吕不韦听了很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甘罗知道后，跑去对吕不韦说：“我能使他去”，吕不韦叱责道“别捣蛋，走开！我亲自要求他都不肯，你一个小孩子家怎能使他去？”。甘罗昂起头，挺直腰，大声回道：“项橐长到七岁的时候，就当了孔子的老师，我现在已经长到十二岁了，您就让我试试吧，为什么这么急于叱责我呢？”吕不韦只好不耐烦地对甘罗挥挥手：“你去试吧！”

甘罗见到张唐问道：“先生的功劳同武安君白起相比，哪一个大？”张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武安君是名震天下的常胜将军，战则胜，攻则克，夺取的城邑不计其数，我的功劳不够他的零头”，甘罗又问道：“应侯范雎在秦国执政时，跟文信侯吕不韦相比，哪一个更专政，权更大？”张唐答道：“应侯比不上文信侯”。甘罗这时立刻用一种非常严厉的口吻对张唐说：“长平之战后，应侯想让白起乘胜攻打赵国，白起对此感到为难，不肯去，结果被解除兵权，赶出朝廷。他离开都城咸阳七里路后，又被赐死。现在，文信侯亲自要求先生出使燕国而你不肯，我不知先生将要死在什么地方？”张唐听后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答道：“让我由于这个小家伙的劝说而成行吧！”立马跑回家去准备行装出发。

十二岁的甘罗把张唐忽悠上了一条生死未卜险路之后，并没有撒手不管了。张唐刚离开秦国都城，甘罗就请求吕不韦说：请借我五辆车子，让我替张唐先通报赵国，以确保张唐的安全。吕不韦禀告秦始皇说：“从前甘茂的孙子甘罗，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他是名将的后代，诸侯各国都知道他。是他说服了张唐去燕国，现在甘罗希望先去通报赵国，希望大王同意派遣他去”。秦始皇于是召见了甘罗，让甘罗作为秦国的使臣出使到赵国。

在长平之战遭到毁灭性打击的赵王，此时正为虎视眈眈的秦军而日夜揪心，听说秦国使者来到了，赵王慌忙跑到郊外去迎接。甘罗见到赵王后，立刻施展出了自己天才级的忽悠本领，他问赵王：“大王听说燕太子丹在秦国做人质这事了吗？”赵王点头答道：“听说了”，甘罗又问道：“大王知道秦国正派张唐去燕国这事了吗？”赵王又点头说：“知道了”。甘罗紧接着说道：“这两件事连在一起看，再傻的人也明白，这是秦燕二国结盟，要联合攻打赵国啊！大王，您目前的处境太危险了。”赵王听后吓得变了脸色，连声问道：“这如何是好？”一阵沉默过后，甘罗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替大王出个主意，大王不如给我五个城邑来扩大秦国河间土地，这样秦国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就会让燕太子丹回国，断绝秦燕二国的结盟，然后秦赵联合去进攻弱小的燕国，赵国从燕国获得的土地一定会多于您给我的”。赵王被这个小孩子忽悠得找不着北了，立即亲自割让五个城邑来扩大秦国河间的土地，秦国就让燕太子丹回国了，赵国然后大胆进攻燕国，获得了燕国上谷三十个城邑，随后又把其中的十一个城邑送给了秦国。十二岁的小甘罗，仅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为秦国凭空获得了一大片土地。这可是用成千上万秦国士兵的生命也未必能取得的战果啊！秦始皇自然十分高兴，于是封赏甘罗做上卿，又将当初甘茂的田地住宅赏赐给了他。就这样，十二岁的小甘罗用自己的胆识和智慧，创造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兵伐谋的范例。十二岁的小甘罗也成了史上名气最大最牛的小孩。

奇怪的是，司马迁对这颗闪耀在历史天空上的童星并没有给予什么点赞。反而颇有微词，他在《樗里子甘茂列传》最后点评道：“甘罗虽然年轻，但是想出一条妙计，名扬后世。虽然不是敦厚有德的君子，但也是战国的谋士，正当秦国称强的时候，天下更加趋于阴谋诡计之道啊！”司马迁给甘罗定位的不过是战国时期想出了一条妙计的谋士罢了，而且认为这条所谓的妙计并非光明正大。最值得人们深思的是：司马迁特别强调，这条妙计是成功于强大的秦国盛行阴谋诡计之时。我们不能不佩服史圣司马迁敏锐的政治目光，他一眼就洞穿了这个小孩功成名就的秘密之所在；小孩虽弱小，但他代表着强大的秦帝国。赵王之所以对甘罗这孩子礼遇有加，满口答应了他索要五个城邑的无理要求，还不是因为这孩子身后有百万虎狼之师的秦军在撑腰！假如换一个弱小的诸侯国，赵王不一巴掌把这孩子搧到阴沟里才怪呢！说到底，十二岁的甘罗只不过演了一出狐假虎威的游戏而已。

司马迁对十二岁甘罗的点评发人深省，他是否借甘罗这孩子故事来告诫世人：许多时候，个人的成功，往往离不开外部力量的支撑。可惜，后人只看到甘罗这孩子牛气哄哄的表演，却没有深究他哪股哄哄的牛气来自于何方。今天，我们认真读一下这个史上最牛的孩子的故事，我们不但会对弱国无外交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而且还会让我们更加准确地摆正个人同国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