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红楼445：丫头求情，王熙凤无辜背锅，婆子发怒，邢夫人发声刁难大观园的两个管事婆子不把尤氏放在眼里，被周瑞家的知道后告诉了王熙凤。凤姐以贾母寿庆为念，吩咐记了名字过几天再捆了给尤氏送去发落。王熙凤此举明显是不放在心上，并且把两个婆子送给尤氏，让她如何处置？岂不是得罪人。

王熙凤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想周瑞家的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出来就吩咐把两个婆子捆了送去马圈关着，并传人叫林之孝家的回话。大观园确实是林之孝家的负责。但这关门传话小事自有负责人，用不着折腾她。周瑞家的就是有意为之，发泄心中的嫉妒和敌意。林之孝家的也不知道什么事，本就回了家里再被折腾来。去见凤姐不着，又吩咐她去见尤氏。折腾到稻香村尤氏又不好意思再提前事还不让李纨说明。闹得林之孝家的满脑子“画魂儿”不明所以地出来，就遇见了“百事通”的赵姨娘。赵姨娘倒没替婆子说清，一五一十讲了整件事。只是末了把矛盾又升级了，直言什么大事，就是那些人（凤姐、周瑞家的）折腾、戏耍林之孝家的罢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因各人矛盾勾心斗角闹得难以收拾。林之孝家的自己管理不严本有责任。但这种一句话的事可大可小，也实在不用上纲上线。她心里有气也说这事算个屁，宽恩的就算了，心窄的打一顿就得了。言外之意将王熙凤和尤氏都嗔怪了。赵姨娘拱了火就走了，林之孝家的出来却走不得。

（第七十一回）林之孝家的出来，到了侧门前，就有方才两个婆子的女儿上来哭着求情。林之孝家的笑道：“你这孩子好糊涂，谁叫你娘吃酒混说了，惹出事来，连我也不知道。二奶奶打发人捆他，连我还有不是呢。我替谁讨请去。”林之孝家的如此说很有说法，主要体现了三点。一，婆子的女儿来求情，是贾家内部的人情，她说“谁叫你娘吃酒混说，惹出事来”，是陈述事实。当初惜春房中的彩儿娘，就因为嘴不好背后说主子坏话，被林之孝家的听到后，捆起来回贾探春提议撵出去。如今出事的两个婆子都是她的手下管事，身份并不是彩儿娘可比。她便不提撵出去，也没有像处理小厨房的管事柳家的，由她做主换了人。两个婆子有点背景，她也不愿意得罪人，乐得不管。二，婆子们胡乱说话得罪尤氏，被人抓住把柄捆起来，根源还是大观园门没关，灯没闭，也是林之孝家的责任。她也恼怒婆子不给她长脸。如今她被传进来安排，当然不能随便就把婆子放了，更不能去求情。而且当天已经晚了，求人也找不得。无论如何，两个婆子总要吃点苦头。

三，林之孝家的一口咬定是王熙凤吩咐把人捆起来，这个说法太恶了。王熙凤吩咐过几天再捆了给尤氏，周瑞家的私自做主给捆了。林之孝家的听了赵姨娘所说，不可能不知道是周瑞家的从中作梗。她却不问根由咬定是王熙凤的主意将军夫人惹不得，就是要脱了自己的责任，与己无关！王熙凤要处理两个婆子的事实，而林之孝家的立场认为凤姐太过“小题大做”，心里很不满意。林之孝家的是贾家几辈子的传统老人，如今是贾母八旬之庆，按规矩大家都要一团和气。王熙凤带头坏了规矩，是对传统以及所有贾家家生子的不敬，也实属“不应该”。（第七十一回）这两个小丫头子才七八岁，原不识事，只管哭啼求告。缠的林之孝家的没法，因说道：“糊涂东西！你放着门路不去，却缠我来。你姐姐现给了那边太太作陪房费大娘的儿子，你走过去告诉你姐姐，叫亲家娘和太太一说，什么完不了的事！”一语提醒了一个，那一个还求。林之孝家的啐道：“糊涂攮的！他过去一说，自然都完了。没有个单放了他妈，又只打你妈的理。”说毕，上车去了。妙在曹雪芹写了两个“不识事的七八岁的小姑娘”，过来缠住林之孝家的求情，让她完全没办法摆脱。要知道大人才是人心诡谲互相算计，原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起于尤氏的好心，却失于两个婆子的骄纵，坏在周瑞家的从中播弄是非，被林之孝家的推卸责任，直接上升到了邢夫人那里，注定是给王熙凤“下绊子”。两个小姑娘的“不识事”更显单纯。她们不知道母亲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如何办，只知道要救母亲只有求林之孝家的。这才是赤子之心。

曹雪芹利用大人与小孩的对比，还原出“人心”势利。小孩子行事直接，单纯救母，她们不权衡自身利弊，谁能帮忙就找谁，只知道一味苦求，感情更真挚。反观大人们各自算计，各有心机，才将小事搞得复杂，结局越来越乱，让人一声叹息。巧的是其中一个婆子与邢夫人的陪房费婆子是亲家，这就是王熙凤的另一个疏忽。邢夫人是王熙凤的婆婆，平时婆媳关系就不和睦。邢夫人恨王熙凤嚣张不恭顺，王熙凤瞧不起邢夫人“自私自利”。婆媳关系都是面子情。邢夫人的陪房之前熟悉的是王善保家的，就是迎春大丫头司棋的“姥娘”。这次的费婆子是第一次出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如果不是周瑞家的挑唆，王熙凤对尤氏先入为主的不满，也不至于不查两个婆子的身份。贾家人盘根错节的情况特别多，比方司棋的老娘是王善保家的，她父亲却是贾赦长房的奴才，叔叔秦显却是贾政二房的奴才。这就是荣国府第三代分房造成的撕裂。婆子的女儿是费婆子的儿媳妇，也是长房与二房错综复杂的关系体现，所谓“打折骨头连着筋”。王熙凤若知道婆子与邢夫人有关系，就会换一个方法处理，不至于如此敷衍惹事还不自知。这也源于她的“自大”惹了祸。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殊不知已经是“破屋子四面漏风”。

那费婆子、王善保家的与邢夫人是什么主子什么奴才，平时也是“倚老卖老，仗着邢夫人，常吃些酒，嘴里胡骂乱怨的出气”，怨恨如今二房得势，让长房的她们没了体面。贾母生日，眼见二房的人“逞才卖技办事，呼幺喝六弄手脚”，她们却只有干看着，早都又嫉又恨，常指桑骂槐、闲言闲语的乱闹。如今听说自己亲家出事被捆了，小人长戚戚，自觉就是针对了自己。尤其还是少奶奶王熙凤下令捆了自家人，就更恨凤姐不讲情面，不尊重她们。先是隔着墙骂了一通，又去到邢夫人那里把王熙凤告了一状。直言凤姐太过分，求邢夫人说情。实则暗示王熙凤不把邢夫人放在眼里。（第七十一回）邢夫人自为要鸳鸯之后讨了没意思，后来见贾母越发冷淡了他，凤姐的体面反胜自己，且前日南安太妃来了，要见他姊妹，贾母又只令探春出来，迎春竟似有如无，自己心内早已怨忿不乐，只是使不出来。邢夫人本就是自私自利，王熙凤不孝固然有错，她自己的问题更严重。她不说自己“德不配位”对婆婆假孝顺，让贾母不喜欢，反而怨恨儿媳妇“势头”压倒自己，心理失衡暗气暗憋。尤其头天南安太妃要见姑娘们，贾母竟然只派探春出来，忽略了迎春，更让邢夫人不满意，觉得不给自己长脸。也与费婆子一样心生记恨，想要找个突破口发泄一顿。

曹雪芹一贯善于遮掩，他并不说邢夫人的问题如何严重，只说被身边一干小人挑唆。先说王熙凤只知道自己作威作福，不把婆婆放在心上，又说王夫人背后使坏，和王熙凤姑侄联手挑唆贾母，排挤邢夫人不受喜欢。表面看这是邢夫人耳根子软，实际却是大家族的常情。邢夫人大人尚且如此，那薛蟠、贾琏、贾珍从小被教养坏，也都是奴才们的小人行径。如今这件婆子态度的小事将军夫人惹不得，被闹得上升到家庭矛盾，可见“人嘴、人心”的厉害。不过，另一方面也要注意曹雪芹的“反话”。奴才们小人口舌“毁谤”王熙凤、王夫人，真的是冤枉么？王夫人和王熙凤有没有排挤邢夫人的？未必没有吧！正话反说，反话正说，往往其中才是“真理”。那么，邢夫人被费婆子挑唆后，又要如何施为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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